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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玩——IT职场也浪漫”第二季:第四回——真实数据生产快启动 研究可行设备先到津

中国外包网  |  2017年03月29日
Luis是个直性子老头,据说年轻时是古巴反体制学运的领袖,为躲避政府抓捕逃到了美国,在美国取得硕士学位后进入IBM。在IBM服务的三十几年中,一直从事生产管理、零部件采购和生产工艺设计,是电脑制造方面的权威,曾管理IBM七千多人的制造工厂,IBM派他来中国筹建电脑合资工厂,也是发挥余热用其所长。

曲玲年先生年轻时照片

  Luis是个直性子老头,据说年轻时是古巴反体制学运的领袖,为躲避政府抓捕逃到了美国,在美国取得硕士学位后进入IBM。在IBM服务的三十几年中,一直从事生产管理、零部件采购和生产工艺设计,是电脑制造方面的权威,曾管理IBM七千多人的制造工厂,IBM派他来中国筹建电脑合资工厂,也是发挥余热用其所长。八九年初,我们的《合同》、《章程》基本定稿了,《可行性研究报告》也已基本完成。Luis对“可行”的数据不满意,多为推演和计算出的结论,缺乏真实运行数据的支撑。回港后感觉心里不踏实,发了个传真通知,八九年春节大年初二又拉着叶先生折回天津,希望和我们讨论一下他拟定的《快启动计划》。

  上次离开之前的玩笑Luis还没忘,这次来津真的带来一把派利市的红包,当然他提前知会了叶先生,叶先生也带了许多红包来。那天也巧了,上小学的女儿放假在家,随我到办公室写作业。故Luis和叶先生派利市的时候,刚好我女儿在场就多派了我们一份。这样别人都是两个红包,我们父女俩算是赚了,得了四个红包。过年了又派了利市,自然是热热闹闹很开心,热闹过后会议进入正题。

  Luis:我认为最妥帖的可行性研究,还是要拉起生产线,把整个生产流程运行起来。这样,物流成本、进口环节税费、煤水电气和厂房租金都可以采用实际数据,至于劳动成本和设备折旧可用计算数据。更重要的是我要实际测试,进口许可证的申领周期、代理商与我们结算的流程,以及IBM PS-2(当时IBM主推的一款电脑)在市场上的接受情况。

  提到生产,Luis激动起来,他把计划讲的很细,作为制造权威这次的快启动计划,算是撞到他的枪口上了。

  Luis的建议超出了我们的想象。合资企业尚未建立就要投入试生产,估计在中国合资经营史上也是“前无古人”之举。听了Luis神采飞扬的演讲,中方筹备人员呆呆地面面相视毫无反应,谁也不知道这能行吗?以谁的名义进口零组件?如何拿到进口许可证?所需外汇如何筹措、如何支付?IBM现有的国内代理商,如何与我们交割产品与货款?Luis的提议,带来乱麻一样的问题。但我们也意识到,生产线提前到位预示着项目成功了,对中方来说这无疑是个利好的提案。困难在于如何化解Luis提议带来的诸多问题?能顺利化解问题,预示着项目可以提早夯实。

  大脑在飞快的转,我曾是经营副厂长,是处理麻烦的专家。我瞄了眼叶先生,他若有所思的在观察我们的反应,我又看了看吕科长(外经科长,处理许可证、外汇、进出口报关的专家),他向我轻轻地点了点头,我知道唯有借用尚在合并之中,还未注销的计算机厂的名义才能走通试生产流程,想到这我松了口气。

  曲:您提了个好的建议,非常具有建设性,当然也会带来大量的问题。

  Luis听了翻译后笑了,随手扔过来一支自动铅笔,这是Luis的提示(IBM自动铅笔上印着“THINK”思考,每遇棘手问题,Luis都会随手丢一支铅笔过来,意思是“思考、提出建议案”,此时我手中已有十几只同样的铅笔了),看到Luis的动作大家都笑了。

  曲:您的建议应该可以走通,我们也希望早日打通生产流程,让谈判和试生产并行。不过困难较大,我们要做详细研究,现在拿不出可行的方案。希望您下次过来的时候,我们能向您提出一个可行的操作方案,《快启动计划配合方案》。

  Luis高兴地伸出了大拇指,根据经验他知道我的答复意味着这事成了,一直在旁“观敌料阵”的叶先生也笑了。我们一起梳理了一下其他问题,如释重负的Luis和叶先生转天乘飞机飞回香港继续过春节了。

  本想着送走Luis大家可以回家过节了,看着Luis放下的文件,心想这个节是过不成了。我拿着IBM的建议案,赶去于总和单局长家“拜年”。

  于总很兴奋:小曲,想尽一切办法配合他们完成设备进口,生产流程通了,项目就板上钉钉了。

  单局长是外经贸和营销专家,一眼就看出这事的毛病:小曲你答应人家了?

  曲:没呢,没您老人家点头,我敢答应吗?(单局之前曾短暂兼过计算机公司经理,我和他一起跑过销售,熟了说话经常会开个玩笑。)

  单:是不是又想好招,跑这儿给我下套来了?

  曲:哪能呢,刚想了个架子,请您给瞅瞅这事能不能成。现在唯有再用一下计算机厂的牌子了。

  单:计算机厂已经没了,还怎么用?

  曲:不是还没注销营业执照吗?部里我们关系很铁,拿许可证不会有问题。麻烦的是设备压关(海关保证金)、零部件进口、物流仓储等,要冻结一大笔流动资金。

  单:你说的和我有关系吗?用钱找你们沈经理去啊!

  曲:公司要是有钱,沈经理就不住院了。

  单:怎么样?还是给我下套来了。

  曲:这事我和销售处王处长合计过了,他说只要您点头,他倒是能帮我摆平。

  单:我说啥来着,前前后后都铺排好了,就等着我进你下的套呢。

  曲:单局,但凡有一线之路,我也不会给您添麻烦不是?

  单:好了,怕了你了,大年初三你让我给人家打电话用钱,真是服了你了,记住还是老规矩,别害了人家!

  从单局家出来,全身轻松了许多。赶紧找了吕科长、卢德林和生产方面的人开会,请他们尽快拟定具体的配合方案。说心里话,这个筹备组是我一生中带过执行力最强的团队。条件有了,大家分头筹划,很快一份极具操作性的《快启动计划配合方案》就成形了,没等Luis来津,方案的英文版已经传真到了香港。

  Luis也是个麻利的主,很快从IBM的系统中(那时IBM内部网络已经很好用了)找到IBM在悉尼附近的一间工厂中,闲置着一条生产线的全部设备。据说,多年前澳大利亚政府在悉尼和墨尔本之间,划定了一个产业开发区,提供优惠政策招商引资。IBM是第一家被忽悠去落户的企业,后来澳政府政党轮替换届,招商也停止了。结果,IBM工厂孤零零的在草原上陪伴着牧人和成群的牛羊,投入的两条生产线中的一条从未正式运转过。Luis按折旧后的价格收购了生产线,三月初生产线运到了天津港。

  这时,天津计算小区的一号厂房已经交付使用了,我们租下了三楼一层大约6000平米的生产厂房,用于安装生产设备,筹备组也搬进了新厂房。为降低会议成本,我们退掉了国际交流中心的会议室,在厂房内装修了三大间办公室,中外双方各自一间用于办公,中间的一间用做会议室。IBM过来的都是男丁,我们也将男卫生间做了重新装修,长期包租的两辆酒红色尼桑公爵停在楼下,外人看着筹备组还真有些气派。

  在新厂房办公哪里都好,就是自来水出了问题。由于管道刚刚启用,自来水中多少会有些锈色,冲茶不行太明显。好在老外们都喜欢咖啡和可口可乐,所以筹备组规定了纪律,我们也陪他们喝咖啡,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到含有水锈的白水。那时没有滤水设备,如能买到纯净水该多好,放到今天就不是问题了。

  看到新的厂房和会议室Luis非常兴奋,给香港打了个电话,一周后梁振琦先生带来了十几个大纸箱,大到投影幕布、投影仪、复印机、保险箱,小到订书机、起钉器、铅笔、圆珠笔、削笔器、纸张、信封、便签纸,可以说是应有尽有、一应俱全。还有意外惊喜,梁先生带来了一台29吋彩色电视机,筹备组鸟枪换炮了。

  筹备组还给每人置办了一身迷彩服,全体筹备人员平战结合,脱下迷彩服开会、谈判,穿上迷彩服是搬运工、施工队、一线工人。好在筹备组20人中,除会计和一名新毕业的女大学生外,都是工程师出身的男丁,个个文武全才。Luis亲眼看到我们不仅搬抬扛运在行,将十几吨设备运上楼来,还能根据设备说明文件完成设备安装,只等IBM工程师调测了。Luis有点看傻眼了,除了伸出双手的大拇指外,说不出一句话来,他绝没有想到国企当中还有我们这样一群人。

  当然也有例外,问题出在我们的女生小卢身上。前面说过,天津计算机厂核心团队,是哈军工的一批师生。我们的赵厂长就是从朝鲜战场上考入哈军工并留校任教官的。后来中、苏关系紧张,哈军工就解体了,研究信息技术的部分系、室去了长沙,组建长沙工学院即今天的国防科技大学,成为中国巨型计算机的摇篮。另一些人去了电子工业部和天津市。天津计算机厂和长沙工学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之前我们接产的中、小型计算机,几乎都是长工的原设计。那时大家时兴互通有无,所以八七年厂里帮长沙工学院接收了一个班的子弟生。筹备组的小卢,就是这个班的学生,据说他父亲还是赵厂长的老师呢。

  这个小孩人很聪明,一米七零左右的个子、一双大大的眼睛,但不知为何分配到哪个部门,不超过十天就会被退回人事科。无奈之下,赵厂长把小卢放到了我主管的经营科,前面我曾讲过,经营科是虚拟科室,是协调全厂生产、经营工作的会议机制。经营科常设人员只有一两个。小卢到我这来也好,处理点文件做点迎来送往的事,发一发通知,也看不出大毛病。后来为组建合资筹备组,经营科各位老大从各部门抽调上来,小卢也就跟着进了筹备组,毛病也开始显现出来。

  这小孩是个馋猫、爱吃,六十多元的工资她十天内就吃光了。中饭时她能一个馒头就着一只烧鸡或是馒头配一斤香肠。十天后没钱了,小卢左手拿着馒头,右手拎着一只勺子,转着圈的和大哥、大叔共进午餐,找机会从别人饭盒中抢口菜吃。再次发薪,小卢又进入新的幸福周期。别人会逗她:小卢咱们共进午餐吧?小卢会低着头一声不吭,快速完成自己丰盛的午餐。当然,筹备组的人资历老、年龄大、收入高,不会和她一个小女生认真,大家也还其乐融融。后来从她同学那里打听了一下,小卢大学毕业时父亲已经七十多了,她的同学都知道,她被父母宠坏了。

  到了筹备组就不成了,一天IBM的梁先生请小卢帮忙整理一份文件,小卢平时做事还算稳当,交活时梁先生很满意,说了声:谢谢卢小姐!

  小卢也脱口而出:梁先生,你就拿话谢谢我啊?没点儿别的了?梁先生是个刻板不苟言笑的人,当时被弄得满面通红,不知如何应对才好,被干在那里。好在刚巧我从边上路过,就接了句话:小卢,别和梁先生玩笑,搞不好梁先生还真以为你想要点啥不成呢!梁先生红着脸:谢谢曲先生、谢谢曲先生!梁先生算是下了台,但此后梁先生再没敢请卢小姐帮忙。

  不几天,又出事了。我们有纪律在先,不能喝白水以免露馅。可人家小卢再次到了发薪后的幸福期了,这回自己买了罐“果珍”(时髦饮料)犒劳自己。她用玻璃杯冲了杯浅黄色的饮料,可能是水热,一边用勺子叮叮当当的搅拌,一边在厂房内溜达。吕科长看到了吓了一跳:咳,小卢你忘了,咱这不让老外见白水的,你这一逛游,他们也要喝你这饮料,不就露馅了吗?

  小卢觉得是午饭时间,老外在办公室休息不一定会出来。科长的指责有点大惊小怪,加上发薪后正在享受幸福时光的兴致被搅和了,很是不高兴,就和吕科长吵了起来:我自己买的、休息时间喝点水,凭什么管我?越说越委屈,索性大声哭了起来、闹得昏天黑地的。Luis他们没见过这种场面,不知出了啥事?一起从办公室窗口向外张望。我赶紧把他们都请到了我们的房间,问明缘由感觉哭笑不得。没办法去和赵厂长说明了一下,将小卢送回了公司人事科。

  老实讲,这是我在职场中做错的几件事情之一,真的不该将她送回公司。小卢之前在计算机厂的工作记录就不好,加上公司与厂子已经合并了,多数部门超编,人浮于事,没人愿意接收她。据说后来不知怎的,小卢认识了个香港老板,人家请她吃了几顿大餐,就跟着人家走了,此后再也没有了消息。

  第二天刚送走Luis,我这边又出事了。公司党委和纪律检查委员会送来通知,要我到党委去一下,通知写的很清楚,只让我一个人去。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,一般情况下中方的重大事项,一定通知我和赵厂长一起去,如此通知加上纪检在场必不是什么好事情。好在之前有过和纪检打交道的经验,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,再者是福不是祸,是祸你也躲不过,赶紧到党委应卯去。筹备组的诸位也不知是什么事情,都为我捏了把汗。

  我和公司党委徐书记是邻居,此人老成持重,从不轻易批评人,大家都是公司的班子成员,我们平时关系还不错。徐书记让我坐下,给我倒了杯水,先聊了聊合资项目的进展情况。坐在徐书记旁边的纪检书记,是从局里新调来的不熟,坐在那里脸黑黑的,有点我欠了他钱的感觉。手里拿着钢笔,面前放着几张起草文件用的稿纸,正襟危坐颇有点审判官的架势,看着这架势一个没留神我笑了出来。

  见我笑了,徐书记也笑了:小曲,没啥事,纪检这边接到了举报信,尽管我不大信。但例行公事,纪检还是要和你谈谈,别多想。

  徐书记开场结束了,纪检书记接上话茬:我们接到了一封举报信,时间、地点清楚,问题明了。核心问题是IBM合资筹备组在谈判期间,收受外方贿赂出卖中方利益,举报称你们拿了外方的外汇现金,不知是否有此事?

  此话一出,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我,像是要从我脸上找到答案。听了他的话,我真的糊涂了,没有的事啊?听风是雨、添枝加叶的举报我见多了,但总也要有点由头?想来想去找不到头绪。这时纪检书记像是看出了什么,好好想想春节期间?他的提醒,让我突然想到了Luis派利市的事。每个红包里十元港币新钞,共计四十元,都给小孩做书签用了,这事我早就忘到脑后去了,如不提起春节,我一准儿是想不起来了。

  我自言自语道:对呀,是港币外汇现金,没错还真有。

  纪检书记:好,态度不错,详细讲一讲!

  看着他煞有介事的样子,我实在忍不住了突然大笑起来,我笑得突兀,徐书记和纪检书记面面相视,不知我出了什么事?精神受刺激了?看着他们的样子,我更觉得可笑了,反而收不住了。赶紧喝了口水,才忍住了笑。徐书记有经验知道一定有故事……不急,在等。纪检书记被我笑得不知所措,呆呆的愣在那。

  不笑了,我擦了擦笑出的泪水,实话实说将大年初二的故事一五一十,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。讲着讲着,徐书记也笑起来,纪检书记却始终没笑,还在等待有价值的东西。故事讲完了,纪检书记追问了一句:完了?

  曲:完了?您还想听点啥?

  纪检书记:不对,信上说每个人的红包厚度不同,你拿的最多,红包也比别人的厚。

  我实在忍不住又笑了起来:对,我确实得了四个红包,厚不厚我不知道,四个红包里边的钱加起来是四十港币,你实在不信,就找别人去问吧!徐书记不好意思我那还忙呢,不陪您了。建议组织继续认真调查,我真的该走了。

  多年后徐书记退休了,一次我们一起在他家喝酒又提起这事,大家又是好好的笑了一场。

——未完待续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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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中国信息技术服务与外包产业联盟理事长,鼎韬董事长 曲玲年 编辑:李婉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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