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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玩——IT职场也浪漫”第二季:第二回——天地人和凭效率完胜 长城轻敌大意失荆州

中国外包网  |  2017年03月08日
IBM来津的时间不到两周了,成立筹备组、寻找适合的会议场所、落实往返接送车辆、拿出中方项目建议书初稿、策划市领导会见和谈判及接待细节……,蛮多的工作要做。

曲玲年先生年轻时照片

  IBM来津的时间不到两周了,成立筹备组、寻找适合的会议场所、落实往返接送车辆、拿出中方项目建议书初稿、策划市领导会见和谈判及接待细节……,蛮多的工作要做。

  时间已近五月了,计算机公司的人们正在为公司和计算机厂合并后各自的位置忙碌,人们忘记了企业应保持正常的经营。当然,原计算机公司老班底本就是事业型公司,上吃政府、下吃企业已经习惯了,压根没想过挣钱糊口的事。计算机厂的人们遇此变故也都不知所措,懈怠、消极怠工气氛在职工中弥漫。

  池所长一席话点醒梦中人。一九八七年初,厂长为加速我的历练,将计算机厂经营责任,以时兴的承包方式转交给我,我在厂里初次获得人、财、物的权利,得到了50万元以内资产处置权。为提升运营效率、防止部门扯皮,我抽出厂里三位副总工程师、生产车间负责人、主要科室科长,成立了经营科(一个全新的经营会议机制),逐渐摸索并完善出一套厂内高效率作业机制。厂长在后台下指导棋,为经营工作护航。

  按池所长的思路,最简单的办法,是拉出经营科全班人马筹备合资公司。经营科的多数人有和我一起跑北京的经历,对计算机局、长城公司不生疏。而原计算机公司的人,不了解我厂经营科的作用,也不知如何对口安排这些人。

  想法有了,路子也活了,我召集经营科召开会议向大家交了实底,其实我是庸人自扰,有本事的人不担心没活干,加上IBM项目的挑战性,稍作动员大家一边倒的同意将经营科,改编为合资筹备组。一块石头落地了,以这个阵容和IBM过招,走上几个回合应不在话下。为谈判需要,我们租了天津国际经济技术交流中心的会议室,又从天津宾馆车队包租了两辆酒红色尼桑公爵,用于接送客人。

  这天我正忙着,厂办公室秘书小许找我:曲厂长,长城孙处电话找你!

  曲:好,我来了!

  曲:孙大姐您好!啥事?

  孙:机器卖完了,大姐这你也不来了?

  曲:哪能,最近真的很忙,找时间一定去北京看您!

  孙:得,别找时间了,明天来一趟吧,我们王老板想你了。

  曲:您别开玩笑了,王老板那么忙,还能有时间召见我?

  孙:真不开玩笑,明早你来一下,王老板要见你。你早点到,先来我办公室,给你交代一下,10点去见王总。

  撂下电话,我掂量了掂量到底是啥事?是去年欠人家500万美元额度?不能够,这点小事王总未必知道。那是啥?…… 唉,是福不是祸、是祸躲不过,去一趟就清楚了,王老板还能吃了我不成?次日一早天不亮就动身,九点前到了孙大姐办公室,略一寒喧,即刻转入正题。

  曲:孙大姐您说!

  孙:小曲,IBM的项目你在负责吧?

  曲:是局里时局长负责,于总抓总,我做助理,帮着于总打打下手。

  孙大姐向我介绍了一些长城的情况,特别嘱咐我和王老板谈话注意的要点,找我估计是IBM项目的事。

  孙大姐又说:小曲,天津赢不了长城。不如放弃了,到长城来,我们的平台大,王总胸襟宽广,你来指定不能让你吃亏。咱们之间硬拼,无非让IBM渔人得利,真的不值。

  曲:孙大姐道理我懂,但这事由不得我,除非时局长同意放手,我是磨坊里的磨由不得自己啊。

  孙:这个我也理解,但和王老板谈要掌握火候,别搞僵了!

  曲:您放心,长城对我有恩,不会的。

  见到王老板,发现孙大姐的担心有点多余了。王老板,白衬衣没打领带,银灰色西装马甲和西裤。一副精致的金边眼镜配以平和宽容的眼神。但我总是感觉他眼睛后面,好像还有另一双犀利的眼睛。与之前比人略微瘦了一点,头发又白了许多,还是蛮有神采的。王总笑眯眯地坐在办公桌后面,示意让我坐在他右侧的沙发上,不经意间王总习惯的把双脚放到了办公桌上(王总颇有老美的范儿,姿势很像今天的奥巴马)。

  王:小曲,有几个月没来了吧?

  曲:来过,没见到您,去见李晔局长了。

  王:和IBM谈的还顺吧?

  曲:还行,于总抓总我做帮工,整体上还算顺利愉快。

  王:那好,现在只剩我们两家了,你觉得天津有可能退出竞争放弃项目吗?

  曲:难,时局长看得很重,曾给市长和曾培炎部长立过军令状,志在必得,我们会勉力为之。

  王:其实,你也晓得,无论天时、地利还是人和,天津都不占先,你们如能放手长城必会有所回报。比如天津厂可以接产0520。相信我们整合资源的能力,项目放我手里效果一定会更好,对国家、对项目会更加有利……王总侃侃而谈不温不火,十几分钟的时间说的入情入理。我当时也觉得长城做一定会好过天津,从国家角度来看,由长城出面合资应是最为有利的选择,听着王总的话不觉心里动摇了。

  王:小曲,你也知道,我们这机关出身的人多,企业经验不足。不过长城不保守,这是国家的项目,也可由长城接着,你们企业的人马过来经营,不是更好吗?这时,我突然打了个冷战,发现自己有点让王总的迷魂汤灌晕了。看来王总后面的那双眼睛,还真有点摄魂术的魔力。

  我清醒过来:王总,您说的在理,我个人也认为长城干,于国家、于项目都会好过天津承接。我也知道充其量我们就是个陪练,从您手里拿走项目的可能性不大。可我们是上命难违,不和您交手就放弃,天津人讲:“这叫好说不好听”,时局长那也绝不会认了。话说回来了,还有个万一呢,总不成我们连一线机会都没有吧?

  “哈哈”,王总笑出了声:不错!毕竟是初生牛犊,三日不见要刮目相待了,我不劝你了,努力吧!我这门开着,随时欢迎你到长城来。

  从王总办公室出来,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,跑去简要向孙大姐报告了情况,孙大姐也笑了:小伙子真行,努把子力吧,敢和王老板这么叫阵的人我见的不多,你算一份。回到天津后,没敢和任何人提起去见王老板的事,这事儿到此为止了。当时真怕被人拿来做文章,整个吃里扒外够你喝一壶的,看官估计您也能理解国企内斗的残酷性。

  故事讲了好久,您可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,到底是谁赢了?那就别卖关子了,还是先把结论告诉大家吧:我们赢了,不然后面的二三十回也就没得可写了。这是个三国演义的故事,难在拼杀双方并不见面,各自分别和IBM交手,在争取成为其伙伴的同时,又要隔山打牛赢山那边看不见的对手,过程还是很好玩的。IBM像位武林高手,左手和天津过招的同时,右手与长城切磋,其居中评价两边各自的功力和招数。

  我们的优势是了解长城,两年多的合作几乎每月都要去长城一两次,生产紧张时每周必去一次。长城的强项是战略能力超强,每个人都是大家风范、高瞻远瞩,有指挥若定的能力和气魄。弱项是不屑于关注细节、部门间协同能力差、缺乏底层执行团队。他们的个人基本功扎实,但没人甘于兢兢业业的苦干。尽管战略能力是长城最明显的优势,但摆在全球IT老大IBM面前就显得苍白了许多。长城超强的个人背景、人脉和资源整合能力,未必能在IBM面前展示的淋漓尽致。再有,长城从未将天津放在眼里,对我们的底数知之甚微。

  此役的核心是IBM如何评价两家准伙伴,一段时间的接触以及精研资料和书籍,让我对IBM有个轮廓了解:其长于战略、追求效率、关注细节、注重工作质量。效率、细节和工作质量,不是长城的优势,看来在此我们有机可乘。既然我们战略能力弱也就不必逞强,提升效率、关注细节和把控质量,成为我们制胜的法宝。如能在这三方面做到极致,让IBM的人觉得自愧不如,才可完胜长城。想清楚了,心里踏实了,睡个好觉,明天要排兵布阵了。此事的好玩在于总很忙,也敢于放手,筹备组自由裁量空间大。筹备组的二十人源于天津计算机厂,一个经过多年磨合十分成熟的团队,大家工作配合顺畅,且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,团队执行力自不在话下。

  企业经营好比打仗,指挥员一定要集权。之前计算机厂经营会议,我习惯了一言堂。故筹备组会议延续着过去的风格:各位老师、师傅、弟兄们:从今天开始,大家算是自愿上了贼船,合并后的公司没我们位置了,也就是说大家没了退路,今后叫勇往直前?还是一意孤行?或是义无反顾?都行,随您,其实一样唯有同舟共济,才有一线生机。这两天我请教了不少高人,也思谋良久,搞了几条对策希望大家能接受,并按要求行事,万不可自作主张,我这里提前拜托了(我站起来给大家作了个揖)。

  首先,今后除例行向各口呈送工作简报外,谁也不准向任何人发布项目进展信息,简报我来起草,分寸自会拿捏。项目细节于总会向时局长报告,我们也不必操心。

  再有,我认真研究了长城的行事风格,估计他们短期内难以由政府模式蜕变为企业,给我们留出了时间窗口。尽管我们对国企摸爬滚打这套活儿熟悉,但一定会与IBM模式格格不入,我们没有选择的本钱,只有接受IBM的规则、向他们学习、努力去适应。请国栋(胡国栋,我厂计划科的资深主任科员,程序员出身)仔细研究一下IBM发过来的文件,模拟出他们的文件格式。你是十七八年的老程序员了,做事又细,今后我们出手的文件都由你做最后的校对,文件格式、版本编号、定稿时间、文字标注、字体、字号以及文件归档分级、分类要定个标准,你来管理。何总做事细腻,文字能力强,中文文本内容终审由何总负责。英文文本内容终审由周总(原计算机厂的两位副总工程师)负责,一定让IBM感觉到,我们的文书作业能力与他们比不相上下,最好能做到以假乱真。记住,人们最熟悉的是自己的标准。我们不争论,尊重对方的标准和规则,这样能快速拉近和对方的距离,美国人在全球做老大久了,习惯于自以为是,我们干脆给他个顺势而为。

  刚说到这,突然有人插话:“头儿”(我在计算机厂,有几个称呼:小曲、曲厂长、曲头儿,或者干脆叫“头儿”,经营科的人一般称呼后者),我说呢?你天天没事抱着几本美国这个、美国那个的蓝皮书,看来功夫没白下,飞机上挂暖壶,水平见高(天津人爱整个歇后语)!大家跟着哄堂大笑。

  看看大家我苦笑着说,林副统帅教导我们:“急用先学,立竿见影。”林副统帅还说:“理解的要执行,不理解的要在执行中加深理解。”懂了吗?不逼到这份儿上……

  不逗了,大家还是听我说:再有,美国人做事最讲效率(当时可不比今天,尤其国企做事拖拖拉拉、没完没结,既无效也没效率),我们要在效率上赢,敢和对手在其长项上硬磕,所谓“以其人之道,还施彼身”是快速获得对方信赖的窍门。这时又一人插话:看来,咱“头儿”金庸也没少看!又是笑声。

  我有点急了:诸位别逗了,这事我都琢磨几天了,头都整大了,请注意听我说,谁要是给我玩砸了,摔了大家饭碗,小心我弄死他(天津人土语的狠话,最近看郭德纲常用)!大家见我沉下脸了,也就不敢再玩笑了。

  曲:这次,我们玩个高效文件作业流程,早九点到下午五点与IBM谈判。送走他们,我和何总负责中文稿校对、周总和德林负责英文稿校对,把双方已确认修改部分标注清楚,中、英文核对无误。晚八点小蒋(原计算机厂外经科的贸易经理,交通技校毕业,大客车司机本子)送回厂里交给国栋,国栋上夜班,专门负责文字处理,注意:版本号、页码、标题栏等细节,不能出错。凌晨三点前要将打印好的文本送交给复印组,要保证在早八点三十分前,新文件送到国际交流中心。今后这个流程会随着谈判进程调整,所有人不准掉链子,成败在此一搏。

  我缓了口气:再有,闲暇时可以和对方搞点互动交流,他们从香港来不适应天津的死气沉沉。何总是老广,可以隔三差五招呼招呼香港弟兄;周总、德林语言好,找时间多和Luis等老美聊聊生产采购啥的;听说彭龙基这家伙喜欢古董表,建荣(我们经营科的调度)找时间领他去几次沈阳道;再有,对门(计算机小区路对面)皮尔卡丹工厂经常处理断码西装,两三百元一套,有兴趣可带他们去看看。总之,他们闲暇时不要感觉太无聊,天津要给他们点好念想。但有一条要小心,业余时间别和人家说项目的事!信任关系还没建立起来,别让人家多想。

  老实说,我一生带过的团队之中,IBM项目筹备组是最优秀的,也是我时常想念的群体。二零一二年春节还在我家请他们喝了次酒。看着这些已退休或将退休的老伙计,心里感觉酸酸的。他们却高兴的感谢我:“头儿,当时公司搞的双倍退休金计划,让我们拿到相当于处职公务员的退休金,真是谢谢了!”他们那时的付出有了回报。

  IBM的人过来了。让我欣慰的是,事情无须提前嘱咐,筹备组的每个人都变成了项目主人,各找角色、自动到位。负责租车的小蒋,对司机要求甚严,从服装、车内外卫生到礼貌用语,俨然一个礼仪教练;云生(原计算机厂供应科副科长),自命为国际交流中心编外主管,软硬兼施硬是把交流中心的服务水平提升了两颗星;建荣,个人形象不敢恭维,但善解人意交际能力强,闲暇时带彭龙基去了两次沈阳道,先后淘了六、七只古董表,七八十年表龄的百达翡丽,当时只要三、四百元,今天怕是要十万上下了,把个老彭乐得合不拢嘴。

  最值得一提的是每天早上国栋送来的新版文件,装订的干干净净,很难找出一字的错漏,版本号清晰、标注当天时间,与IBM文件版式几可乱真。每一天都能拿到当日版崭新的文件,可能是IBM与国企打交道的首次,他们自己也做不到,IBM被惊着了。Luis专门询问了一下我们文件作业的流程,颇有感慨:这是我四十年职业生涯中,遇到效率最高的工作流程,你们对细节的专注和作业质量让我印象深刻。

  这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:置之死地而后生。

——未完待续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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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中国信息技术服务与外包产业联盟理事长,鼎韬董事长 曲玲年 编辑:李婉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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